江亲莲:隆冬时节红袍柑飘香
来源:会员中心
作者:江亲莲
发表于: 2025-02-20 13:12
不知不觉,便又走进了一年的隆冬腊月时节,气温低到令人瑟瑟发抖,连窗外的天也总是披着灰白色的战袍,让人总想要窝在温暖的被窝不愿起床。不过,几天前就听父亲说今天要采摘红袍柑,可不能随意赖床,所以我比往常起得要早,为的就是能陪着父亲把果园里那些成熟的红袍柑都摘回家放着,等春节时跟亲友们一同分享这一份酸酸甜甜的难忘的好味道。
红袍柑,有的地方还称之为红橘,是一种只属于冬季才熟透的橘子,更是四川常见水果柑橘中的一种。它的外壳是很薄的红色橘皮,内里是一瓣又一瓣紧密相依的柑橘瓣,柑橘瓣上还有一条又一条像白色缝衣线那样的白衣线。当剥开每一个柑橘瓣时,便又能看到里面有四五颗柑橘核。成熟的红袍柑,从外壳到内里,都是红彤彤的,只有那一根根橘衣线是白色的。
当一个个红袍柑成熟以后,红彤彤的样子,明晃晃地挂在柑橘树的枝头,就像是给一棵棵柑橘树挂上了一盏盏小小的红色灯笼,青绿色的柑橘叶陪衬着红色的柑橘,嫣然一幅大自然恩赐的五彩油画。尤其是在寒冷的冬季,当每天清晨推开房门时,总能见到一大片火红耀眼的炽热,绽放在眼前,惹得人又有了热爱生活的无限激情。
由于果园中的柑橘树有长得很高的,也有长得稍微矮一点的,所以我一米多的小小身躯也能伸手就够着那些挂在柑橘树梢上的红袍柑。要是干活忙累了、口渴了,我也会顺手就摘上几个果子,手感饱满而圆润,剥开薄薄的果皮,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果肉与果汁相互交织着,橘黄色的酸甜汁水瞬间触动了舌尖的灵敏神经,让人变得清醒而充满活力。每次吃完,我还不忘将红袍柑的橘皮留着,放在屋檐下的走廊空地上晾晒着,等自然风干了以后,就可以用一些来煮粥、炖汤或是直接煮水喝,因为这可是一种十分珍贵的药材,也就是我们常听说的“陈皮”。我查阅了相关资料显示,它具有调节胃肠运动、促进胃液分泌、抗溃疡、保肝、利胆、降血脂、祛痰、平喘等多种药理作用。
难怪,父亲总是让我们每次吃完红袍柑时,都不要把外壳扔掉。要是遇上连续的阴雨天气,他又担心这些外壳会腐烂变质,索性就会找一两个大点的簸箕,将它们全装进去。等晚上煮饭炒菜过后,就利用大锅灶里的木炭余温,再把装满了外壳的簸箕放在铁锅里,拿个大大的锅盖盖着。经过几个晚上的慢慢烘烤,本来还是红红软软的橘皮,就会变成一块又一块干煸而深橘色的陈皮了。应该说陈皮因其特别的药用价值,远比红袍柑要卖的钱更多一些,但因陈皮比较轻便,需要很多才能称出来一斤,再者自己家人生病了也还得拿钱去买药,父亲干脆就都给家人收集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父亲还告诉我,红袍柑橘瓣上的白衣,也是一种去火解热的良好药材,因实在太过稀少,就更值钱了,只是比陈皮还要难收集。印象中,父亲并没有专门把它们收集起来,只是叫我们每次吃红袍柑的时候,记得也要把上面的白衣一起吃下去,说是如此做才不容易上火。父亲是那么说的,我们也是那么做的。因为在我们的心中,总觉得他说的话都有一定的道理。
有时,我还喜欢摘一二十个红袍柑,用针线缝在一根线上,将它们做成一串又一串的装饰品,放在房间的床帘上挂着,偶尔还会放一些在书桌上。看着简单的房间,瞬间就多了几分温暖与漂亮,内心也是暖暖的。我想要把这份温暖带给家人,便又多采摘了一些红袍柑,也放在了他们的房间里,只是每次都被父亲拿出来分给大家吃掉了。或许,在他的心目中,是担心这些红袍柑就这样放在房间里容易腐烂变质,浪费了可惜更可耻。
的确,父亲很在意这些红袍柑。每年到了它们的成熟期,总是会选择一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采摘。我记得在采摘的时候,父亲是直接扛着一把很长的竹楼梯,自己就慢慢踩在上面爬到红袍柑树上了。只见他两脚稳当地踩在两根比较粗大的树枝根部,一手拿着剪刀,一手拿着红袍柑,每剪下一个都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放进腰身上斜跨着的箩筐里。当箩筐装得有些沉重时,他才轻轻地提着箩筐上的麻绳慢慢地将其往地上放。
父亲一边放着,还一边让我在旁边看着,在要落地的时候,要我用双手微微接着箩筐,防止里面的红袍柑掉落摔坏了。然后,他又转身继续用剪刀剪着红袍柑,然后顺手将剪下的一个个红袍柑放在腰间的挎包里,等挎包又装得差不多的时候,就提着挎包绳子慢慢地往下放,还让我向之前那样用双手接着挎包。只是这次,他让我轻轻地把包中的红袍柑全部拿出来,就又让我把挎包递给他。
一次又一次,父亲如此反复着。我也不知道到底放了多少次挎包,只记得直到把带来的四个大箩筐都装满后,他才慢慢地从红袍柑树上下来。父亲把双手使劲在屁股后的裤子上擦了又擦,然后才拿起扁担,打算将几筐沉甸甸的红袍柑一一挑回家。原来,早在几天前,我就看见父亲在老屋后的田坎上,踩着楼梯砍柏树枝丫,为的就是将它们细小的枝丫平整有序地铺在地上,方便堆放红袍柑。
红袍柑本身的保质期很短,如果就这样自然地放在地上或桌上,要不了一个月的功夫,它们便会发霉发软变烂,还散发着一股难闻的臭味。所以,在没有冰箱或者保鲜剂等条件下,想要让红袍柑保存地更长久一些,就只能采取这种土办法加以干预。当铺上一层松松软软的柏树枝丫时,再铺上一层红袍柑。等红袍柑铺满一层后,又紧接着继续铺下一层柏树枝丫。如此反复着,不知道用了多少柏树枝丫,总之就是要把全部的红袍柑都要覆盖堆好。
其实,虽然我家的红袍柑每年成熟季时才采摘到一千多斤,但是真正留下来能自己吃的只有很少一部分,百分之八十多的红袍柑都被父亲挑到镇上的集市卖掉了。用他的话说,春节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在过新年,人来人往的,大家总要买点水果过节,再加上红袍柑是火红的颜色,预示着来年红红火火、大吉大利、万事如意,所以便能卖个好价钱。本以为的好几钱,到最后也不过是几毛钱一斤,最多不超过一块钱一斤。因为,红袍柑在农村里是一种非常常见的水果,可以说是每家每户都有。
只是,就算价格再便宜,父亲也要选择卖点,始终舍不得拿来自己吃。不是不想吃、不要吃,而是在他的心目中,这些极不起眼的红袍柑就是咱家的重要经济收入来源之一,所以哪怕是明知赚不了多少钱,还是要吃力地挑着一百来斤的红袍柑,再走上一个多小时的石板路,又穿过一个又一个的山林,来到集市上,选个人来人往多一点的临时摊位,站着吆喝,多则大半天,少则三个小时,才能全部卖出去。这还是情况比较好的时候,要是遇上天气不好的时候,就算是在集市里站上半天,也只能卖出去一箩筐。
父亲很知足,卖多卖少,他都笑呵呵的,脸上总是洋溢着幸福的神情。而且,每次赶集回来,他的竹箩筐里,不光装着酱油、陈醋、食盐,还装着我和小弟爱吃的糖果、瓜子。要是有多余的钱,他又会全部掏出来,双手递给母亲,说是由她保管着放心,再者也是为了给我和小弟凑学费。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花,这一切的出发点终究是希望我们能上学无忧、成长无虑。这是我父母亲的爱子心切,应该也是天底下那些和他们一样有着担当责任的父母亲对于孩子的疼爱。
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老屋旁的这片红袍柑树,是父亲在我几岁的时候种下的,应该说跟我的年岁差不多。自从种下这片柑橘林后,父亲就像照顾自己的孩子那般疼爱它们,从浇水、施肥、锄草再到修枝、剪叶、扎篱笆等,他都始终亲力亲为。有时,我很好奇地问他为什么要付出这么多呢,柑橘树不是一种很耐活的果树吗?就算是不怎么搭理它,它也可以顽强生长,只是自由生长的柑橘树,不会长得那么挺拔,更不会开很多花,结很多红袍柑。
据村里老一辈的人讲,红袍柑树很遭虫子的喜欢,一不小心放养之下,这些柑橘树上便会出现很多虫洞。可别小看了这些树上的虫子还有虫洞,时间长一点,一整棵柑橘树都有可能被咬死变得干枯。父亲从小培育的那些辛劳就付之东流了。难怪,他总是从不懈怠,对于这些特殊柑橘树的养护,该杀虫时就杀虫,盖浇水施肥时就浇水施肥。柑橘树也很听话地一天天吸收着天地之精华,慢慢地长大着,越来越葱葱郁郁的。
从春天到夏天,又从夏天到秋天,再从秋天到冬天,我深刻的记忆片段里,红袍柑树总是以青枝绿叶的姿态示人,在自然而然中成为了一年四季中的不变之美。同时,当发出了崭新的嫩绿的枝叶时,当开着白色的花朵时,当结出了一个个墨绿色的小果实时,当长成了一个个红彤彤的小灯笼时,它们又成了春夏秋冬每个季节中的一抹缤纷点缀。这一切,像极了我们在一年四季中默默努力着,只管静待在收获的季节迎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只可惜,或许是因为红袍柑的口味本就是酸酸甜甜的,果酸味很浓烈,再加之吃多了容易上火导致口干舌燥,所以村里的很多农户就把自家地里的红袍柑树嫁接改良了。有的被嫁接改良成了冰糖橘、有的又被嫁接改良成了鹅蛋柑、有的还被嫁接改良成了耙耙柑、甚至还有的被嫁接改良成了脐橙……总之,在如今的山村田野上,很难再见到小时候那样成片成片的红袍柑橘林了。也许,正是这个原因,反而让原本只能卖出一块钱一斤的红袍柑,变成了现在至少要两块钱乃至三四块钱才能买到一斤,真有一种“物以稀为贵”的感觉。
不过,无论时代如何变换,父亲始终没有放弃老屋旁的这片红袍柑树,我也从未忘记这抹冬日里的独特酸甜味,它们就像刺绣那般深深地镌刻在我的记忆之中,提醒我记住生活的不容易、想要有更多收获就得付出更多。看,那片父亲曾经种下的柑橘林,在时光的长河中,随着岁月的洗涤,愈发悠远而宁静。当冬天里的那抹暖阳照进来时,它们又被阳光温柔地拥抱着,尽显灿烂与辉煌。每当微风拂来时,寂静的柑橘林又发出飒飒的响声,生机勃勃的果园里弥漫着一股清新而甜美的气息,带给人一种心灵上的无限慰藉。
“大女,晚上我们挑选几个大点的红袍柑,把心心掏干净,做几盏橘灯吧,把我们的小屋照得亮堂堂的……”听着父亲在堂屋里喊我,我猛地一回头下意识地答应了一声好的,竟不知什么时候我又沉浸在儿时熟悉又亲切的情感片段中了。(江亲莲)
(责任编辑:王翔)
声明:文章所有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本网站所有。凡经本网协议授权的媒体、网站,在使用时必须注明“稿件来源:本网站”。
上一篇
郭进拴|我的鳌头【二百五十】下一篇
江亲莲:醉是柿子红分享到:
作品赏析